三個月後。

  奇東燦驅車載著書賢和小星,再度來到霧津湖畔。

  這天上午,他們各自辦理了一件人生重要大事:奇東燦和媽媽一起去接哥哥東浩出獄,而金書賢則去了律師事務所,毫不遲疑地簽下離婚協議書,和那位所謂人權律師從此兩不相干

  白天的霧津湖幽靜如鏡,完全看不出曾經揚起險惡的萬丈風波,岸邊白頭蘆葦隨風搖曳,氣氛如此寧謐明朗,正如他們的生活有了嶄新的開始,不再撲朔迷離,不再與罪惡糾纏不清。

  小星掙開書賢的手,蹦蹦跳跳地在蘆葦間低頭尋覓著什麼。  
  「注意安全喔!」即使只相隔了十來步的距離,書賢仍不放心地出聲叮嚀。

  奇東燦瞇眼遠眺,雙手插在深色外套的口袋,想起曾經在這裡發生過的瞞天陰謀,害自己差一點成為含冤莫白的兇手,害Ajumma差一點失去心愛的小星,奇東燦猶感心有餘悸。
   「欵,Ajumma,妳說,這位霧津湖神為什麼願意送我倆這份14天的禮物,讓我們有機會挽回悲劇?又為什麼肯大發慈悲、放我這個混蛋一馬呢?」

  書賢收回關注小星的眼光,轉而望向身旁的奇東燦,他的側臉有著堅毅的鼻樑線條,眼神卻是迷惘的。這位抓起賊來敏捷果決的奇大偵探,此刻卻像個明明得了玩具、心裡卻不怎麼踏實的小孩。

  「那你說,秋會長為什麼要留一百億給你這個混蛋?」
  「當然是因為他發現我這個人啊其實是既善良又正直,拼了命也要守承諾的……的」奇東燦舉手摸摸頭,吞吞吐吐,越說越不好意思:「的……好人……」

  「這就對囉,這個霧津湖就是發生太多不公不義的壞事,讓湖神都看不過眼了,所以才會把我們小星和你這個好人平安地送回來呀!」書賢下了肯定的結論。

  「Ajumma,您真是英明啊!」
  崇拜的眼神熾烈地投向書賢,惹得書賢瞪他一眼,卻掩不住嘴角的那抺笑意。

  「找到了!Ajeossi的祕密基地在這裡!」小星高舉雙手招呼著他們。

  一方小天地維持著原有的佈置,乾淨整齊,是東燦媽媽堅信東浩必定有回來的一天,因此十年來總會定期打掃的緣故。

  「看到這陽光沒?」奇東燦指著透過洞口直射而入的陽光,「那時候的妳累得睡著了,為了幫妳遮陽,可是害我曬了兩個小時的太陽!」

  「真的嗎?」

  「我昏迷時,妳不是在我耳邊碎碎唸嗎?把我為妳做過的事都唸了一遍,就是少唸了這件事兒。」

  「你……你都聽到啦!」

  「當然囉,辛苦這麼久,總算聽到人家惦記著我的好處,再怎麼樣也得醒來回應一下!」

  真丟臉!書賢在心裡暗呼一聲,臉都快紅到脖子去了,偏偏這小子還抬起下巴,取笑似地斜睨著自己不放,狹小的空間有某種曖昧不明的情愫流動著。

  幸好,可愛的小星又蹦了過來。

  「Ajeoss,我有請媽媽準備飲料喔!」小星解下後背包,拿出三個保溫瓶,放在床板上。「喏,這是小星的果汁,這是Ajeoss和媽媽的咖啡。」

  「天啊,我們小星好貼心哪!」奇東燦摸摸小星的頭,又微蹲下身子,問:「那我的咖啡有沒有……」

  「沒有!」書賢若無其事,很快接著說:「沒有加鮮奶油。」

  「這樣就完美了!」奇東燦拿起咖啡啜飲一口,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情。「小星,晚上Ajeoss再陪妳唸完上次那個故事的結局,好不好?」

  「太棒了!」小星開心地跳起來,攬住奇東燦的脖子。
  奇東燦在心中發誓,要永遠留住這個快樂的笑容,絕對不讓這個歷劫歸來的小女孩的人生留下一絲陰影創傷。

 

  救了孩子的騎士呢?那騎士還活著嗎?

  軟軟的童音緊張地探問。

  妳想想,那騎士是哪一號人物啊!他當然不會死。

  後來怎麼樣了呢?

  這個嘛……騎士可是九死一生才完成救援任務呢,孩子和媽媽為了感謝騎士,就問他想要什麼禮物?

  那騎士怎麼說?

  欵,可以一輩子供應不加鮮奶油的咖啡嗎?……可以嗎?Ajumma?

    
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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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東燦啊東燦!

  母親老淚縱橫,哥哥和榮奎拉著他的手低低呼喚,

  這不是他期盼好久的團圓場面嗎?

  「Ajeossi是小星的騎士!」他以命相換的小星安然無恙地笑著。

  還有,是誰的一雙手為他溫柔拭去額頭汗水,還緊緊地握住他……

  真好!原來,死掉之後可以圓夢,多希望就一直這樣不要醒來

 

  書賢守在病床邊,三天了。

  病床上的奇東燦雙手插滿注射液和各種儀器,胸口以繃帶層層包紮,蒼白著一張臉。

  經過緊急心肺復甦術,他總算撿回一條命,但因為失血過多,加上肺部受到吸入性嗆傷而發炎,一直陷在深度昏迷中,尚未脫離險境。
  

  當夜,警車救護車接到總統的親自報案後,風馳電掣趕到霧津湖畔。

  從湖裡打撈起兩個人時,都已失去心跳呼吸。

  兩個人一定要消失一個,這命運才會結束。

  最後,霧津湖神選擇收走惡人的命,終止了可怕的厄運。

 

  昏迷指數3,醫生說,可以跟患者說說話,也許可以喚醒他的記憶和求生意志。

  仔細想想,跟奇東燦實際相處也不過14天,但每一天都在搶時間救人命,是真正同生共死的革命情感。

  書賢清清乾澀的喉嚨,喃喃地開了口:

  「東燦Si,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抓車峰燮嗎?那傢伙明明已經掉下樓去,你還硬是把他給救了起來,說是不想讓我成為殺人兇手……在張文秀家裡,你識破雙面鏡的機關,衝進來救了我跟恩珠;還有還有,在拆遷村裡,你跟那個刺青男在大雨裡打鬥,肋骨都快被打斷了還不肯罷休……這些、這些你都還記得嗎?」

  一幕幕驚心動魄的畫面,即使是事後回想,仍讓書賢感到顫慄。但是,隨之湧現的一些插曲,卻也莫名清起來:她筋疲力竭地哭倒在他懷中,他在車子裡幫她的頸傷擦藥;他脫了自己的鞋子給她穿,還蹲下去幫她穿好;他忍著傷痛不就醫,卻在警局不支倒地;他因為被她不信任而痛心氣苦……她怔忡唸叨著,當時沒有餘力去注意的事情,現在想起來,一樁樁一件件都蘊含深意。

  背負了十年的怨恨、自責、愧疚,曾經的警界新星,自我放逐為三流痞子,放蕩不覊的表象下,不過是個渴望愛的孩子……看著身與心俱是傷痕累累的他,書賢湧起萬般不捨,突然覺得有好多話想跟他說,兩人之間不該僅有一句生疏的「謝謝」!

但此刻,自己卻什麼也幫不了他,只能緊緊握住他的手,跟死神拔河。

為什麼、為什麼會沒有求生意志?

「不是說好要守護我和小星的嘛!書賢忍不住趴在病床邊抽泣起來。

一隻手輕輕覆上她披瀉肩頭的秀髮。

Ajumma!」

虛弱的呼喚引得書賢驚喜抬頭,與病床上的人對望。

看到書賢淚眼婆娑,原本還迷迷糊糊的奇東燦倏然大驚,竟不顧傷口地掙扎起身:「小星、我們小星呢?!」
  「她沒事她沒事!」書賢急著阻止他粗魯的動作:「快躺好!當心傷口!」 

  晶瑩的眼睛流下欣喜的淚水。

  奇東燦怔了一下。
  所以,這是為我而流的淚嗎?

  先前,為了小星的安危而焦急奔波,書賢總是惶惶不可終日,始終未能正眼好好瞧他一下。

  這是第一次,奇東燦看到她那麼專注凝視自己,眼睛裡盛滿的擔憂和心疼只為自己一個人。

  (未完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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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霧失樓台,月迷津渡。

  氤氳的水氣將整個霧津湖籠罩在巨大的暗黑迷團之中。

 

  「Ajumma不用擔心,我會守護小星的!

  懷抱小星的奇東燦雙眼含淚,嘴角揚起欣慰的、釋懷的微笑。

   從一開始誤以為小星已死的悲慟,被迫替母親掩飾罪行而投水滅屍的痛苦,接著回想起小星第一次竟就是命喪己手的驚駭自責,一直到察覺懷中的小星仍然存活的喜出望外……短短五分鐘,他已經地獄天堂般大悲大喜走一遭。 

  他甩甩頭,混沌的思緒逐漸清明起來,此刻,他滿心感謝天地的垂憐,沒有讓他再度鑄下大錯,讓他還能有贖罪的機會。

  快步涉水回岸,他將小星平放草地,自己跪在身旁急切地拍打呼喚。小星微弱地回應了一聲「Ajeossi」,才剛燃起一絲希望,不想背後竟另有一波殺機悄悄掩至。

  那正是祕書長李明漢安排的黑衣殺手,埋伏在此負責拍攝奇東燦將小星投水致死的證據,同時他也被下令,若奇東燦沒有照著設定的劇本行事,則將兩人格殺勿論!

  眼看死神已展開死亡的羽翼,陰影移步靠近。

  「東燦Si!小心!東燦Si!」

  一路追尋而來的書賢,恰好目擊殺手持刀欲偷襲這一幕,緊張地發出尖聲警告。

  奇東燦反射性趴下,用自己的背部護住小星,及時抱起滾向一旁,雖然躲過致命的一擊,右手臂仍被劃出一道傷口,鮮血立時湧出。

  他忍痛爬起來,快速回擊殺手一拳,將對方逼退一步,轉頭對書賢說:
  「帶小星走!快!」

  書賢奔了過來,緊緊抱住小星,卻沒有離開,反而對殺手大聲喊話:  

  「你快停止!總統已經知道全部真相,你不要再幫李明漢做壞事!」

  殺手眼中殺意正盛,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又豈會被三言兩語所恫阻?他獰笑一聲,絲毫沒有停下進逼的腳步。

  「快走啊!」奇東燦斷然大喝!

  他飛起一腳踢倒殺手,又是一陣扭打,混亂中,奇東燦左胸又挨了一刀。

  被酒精和麻藥所控制的身體,已讓他失去往日敏捷的身手,他知道再拖下去,自己勢必無力抵擋,這樣一來,Ajumma和小星就要任壞人宰割了。  

  不,不行!就算死,也絕對要護她們母女周全!這是奇東燦腦中唯一的念頭。

  他踉蹌起身,撫住左胸的傷,奮起最後的氣力,縱身向殺手撲去,「噗通」一聲,雙雙跌入湖水中。湖水揚起激烈的水花,兩人在水裡猶然纏鬥不休,但不管殺手如何掙扎抓踢,都擺脫不了奇東燦拼死的纏抱和壓制,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肺部空氣用盡,湖水不斷灌進鼻腔嘴裡,終於無法呼吸了,兩人力竭鬆手,隨著漩渦愈沉愈深、愈沉愈深……湖面泛開一圈一圈的血色。

  「Ajumma,只要我消失,就能守護住小星和妳了。」
  彷彿可以聽見奇東燦微微瞇眼笑說。


  倒數的時間歸零了。

  (未完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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